卡達勁旅逐鹿,世界杯重燃戰火。
綠茵場上球員左沖右突的雄姿勇態,皮球飛入門洞的漂亮弧線,不由得讓我想起了我兒子小時候迷足球種種趣事。
兒子小時候蒼白,極瘦,瘦得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在大熱天赤膊出門,有時偶爾在家露「相」,聽到有同學拍門,立刻會猴兒般敏捷地套上衣衫蓋住搓板似的肋骨,邊走去開門邊扣扣子,還不忘扣緊最上面的那顆。奇怪的是,如此不強壯的人竟會從七歲開始,狂熱地迷上了對抗性極強的足球。
只要電視轉播足球賽,兒子必看。有一次電視台因故停播比賽,他不知道,從晚上七點癡癡等到十點,實在熬不住了,咕嚕一聲,「爸爸開始了叫我」,就倒下睡著了。半夜起來小便,他推醒我問幾比幾,惱得我掄起巴掌想揍他。
兒子從來沒有端端正正坐著看完一場電視球賽,有不到位的傳球,他小手一甩,小嘴一撇,恨恨的「臭球」就飛出了口;有準頭不佳的臨門一腳,他小腳就會示範給我看該如何踢;有一粒精彩入球,他會興奮地跳上沙發,躍上大床,跨上桌子,同時嘴裏「奧來奧來奧來奧來」地唱著球迷歌,如此幾個來回,才會再蹲在椅子上盯著螢幕。
兒子還是嘴上教練,對上海申花隊的前鋒頗為不滿,設想讓羅納度和馬拉度納打前鋒,範誌毅守後衛,還小臉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有攻有守,十個大連萬達隊也沒用」。他被自己神一般的排兵布陣陶醉得暈暈乎乎,要我馬上打電話把他的謀略告訴市裏的領導。我說,羅納度和馬拉度納都是國際著名球星,價格很高的。他眼珠一轉,說:「上海人每人出一元錢,就是一千三百萬,他們還不來?!」
那時上海的戶籍人口是一千三百萬。

兒子因踢球落下的傷疤比他踢進的球要多很多,膝蓋、肘部常常老傷還未完全愈合,新傷又在撕裂痂皮,洗澡時疼得淚水滿眶。最糟糕的是,一次在奔跑時,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竟把剛換成恒牙的門牙摔去了一小塊。如果說皮肉受傷還能新生,這恒牙缺了一塊就永遠缺了。小家夥聽了我的分析,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老實了那麽幾天,在家照著鏡子,皺著眉頭,手指輕撫缺損的門牙,一句話沒說,但懊喪之情滿臉都是。幾天後,他就把缺牙之事忘得一幹二凈,抱著足球又歡快地踢開了。
兒子的表哥大他三歲,在一所足球特色學校裏學足球,常參加一些小型比賽,這成了兒子誇耀的資本。與同學爭論足球說不贏對方時,兒子就搬出表哥,我哥哥踢什麽什麽的,我哥哥怎麽怎麽說的。這就把沒見過世面的同學唬得一楞一楞,不得不低頭認輸。
精明的廠商生產了兒童穿的申花隊服,兒子立刻要他母親買回一套,穿在身上,神氣十足地走來走去,還扛起雙肩,微駝一點背。我看著不順眼,要他挺直身板。他申辯,範誌毅也是這樣的。沒幾天,廠商又推出了西班牙隊服、阿根廷隊服、巴西隊服等,兒子眼熱得很。還算好,他看懂了我的眼神,只要求買巴西的。否則,錢包不鼓的我可真招架不住。
兒子對足球的癡迷有時會耽誤正事,讓我生氣,比如小球友在門外一叫踢球,他就丟下還沒做完的功課,一溜煙地出了門;比如飯吃到一半,球賽開始了,他會含著一口飯,捧著半碗飯,急步去看電視,半場結束了,碗裏的半碗飯一動沒動,嘴裏含的還是那口飯。
但總的來說,那時的我還是支持他玩足球的,從近處看,踢足球對強壯他的身體有好處,從遠處想,兒子長大後,有一些可以回憶的兒時趣事會使他抿嘴一笑,而且在迷足球的過程中他自己悟得的點滴人生體會和經驗對他長大後的做事應該是有益處的。
迷足球的五年中,兒子踢壞了兩個足球。他五年級暑假前,我又買了一個正規的比賽用球給他,算是對他讀書踢球兩不誤、大考成績有所上升的獎勵。
如今,三十多歲的兒子雖然不經常玩球,但從小踢球養成的勇猛還時常在他的工作中體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