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似水流年
十三年前,老婆的一個朋友講,她家那只泰迪寵物狗都生完一個月啦,能吃東西了,問老婆想不想養。
妻子有點遲疑,七歲的閨女在邊上聽到了,趕忙講她喜歡小泰迪寵物狗,妻子心裏清楚下半年女兒就得讀一年級了,可還是為了遂女兒的願,抱了一只回來。
小泰迪長著一身黃色的毛,那烏溜溜的黑眼睛可有神啦,特別招人喜歡,女兒索性就喊它小黃狗,連原本不太喜歡養狗的我,都對它有了一些喜愛呢。
打那之後,不管妻子去哪兒,那小黃狗都要跟著,像老家啊、菜園啊、農田啊,還有村裏鄰居家有紅白喜事去幫忙的時候,只要妻子在的地兒,就準有小黃狗在。
女兒到市區上一年級後,老婆曉得我不讓在城裏養狗,怕吵著鄰居,也怕女兒放學後寫作業受影響,就把狗擱嶽父家了,每星期回鄉下老家的時候,就把小黃狗一塊兒帶回去。
有一回,老婆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下車去揀蔬菜,把錢包落在車簍裏了,那小黃狗就待在電動車的踏板上。
菜市場裏人又多又亂,有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瞅見車旁邊沒人,就打算順走錢包,小黃狗一個勁地旺旺叫,可菜市場的嘈雜聲讓妻子根本沒留意到。
中年婦女拿了錢包要轉身走,這時候小黃狗蹦出去死死咬住她的褲腿,一個勁地叫喚,這才把旁邊的妻子驚動了,中年婦女趕忙扔下錢包,快速把小黃狗甩開,擡腿就跑了。
妻子特別高興,見人就誇小黃狗那厲害的表現,而且越發地疼愛它、憐惜它。
十年前出了個意外,我老婆永遠地走了,她幫人運小麥的時候,不小心滑進了深深的水塘裏,然後就溺水死了。
那時候小花狗跟妻子在一塊兒呢,在妻子旁邊跟著走,等妻子一不小心滑進池塘那會,小花狗那急切的「呼救聲」,使得在路邊的堂姐察覺到情況不對,趕緊到現場就看到妻子在池塘中間撲騰呢。
媳婦離岸邊老遠去了,堂姐啥施救的工具都沒有,沒辦法了,邊上那小黃狗在那叫喚著,聲音在空氣裏飄著。
妻子走了好些天後,女兒放暑假了,小黃狗老是跟我在老家待著,我和女兒就算有這小黃狗陪著,家裏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有歡笑聲了。
小黃狗那陣子,成天都沒精打采的,老是沈悶地趴在角落裏。它主人沒了,它也沒了以前的精神頭。家裏找不著它的時候,它就在它妻子溺水的那個池塘邊上,靜靜瞅著水面犯傻,老半天都不願走。每次都得天黑了去尋它,再把它抱回家。
女兒開學以後,我就把那小黃狗長時間擱在嶽父家了,好讓它陪著嶽父母。
小黃狗本來跟嶽父就熟,簡直成了嶽父生活裏的小夥伴,每天早晚只要嶽父打算出去,它就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又蹦又跳。
要是嶽父因為有點事耽誤了出門,它就會在嶽父前後跑來跑去,要是等不及了,就站在門口汪汪直叫,這是在提醒嶽父趕緊出門呢。
前些年,把小黃狗剛給到嶽父母那,每年這小黃狗老是有好幾次走丟了,在附近咋都找不見它。
老丈人打電話跟我說那小黃狗沒了,周圍好幾裏地的村子都一個一個找遍了,可就是沒見著它。
嶽母埋怨嶽父沒照看好小黃狗,估計是讓人抱走了,要不就是跟著別的狗出去溜達迷路了,都兩天了還不見它回來。
嶽父母心裏老是覺著愧疚,三女兒養的那只小黃狗,他們沒照看好,他們心裏頭已經接受小黃狗丟了的這個事兒了。
過了三天,傍晚的時候,小黃狗臟兮兮且滿身疲憊地出現在嶽父母跟前,一瞅見他們,就猛地撲到嶽父身上,一個勁地拿嘴舔嶽父的手。接著,又蹦到嶽母懷裏,嗯嗯地叫喚,一個勁兒地撒嬌。
小黃狗找回來了,特別高興的嶽母呢,一邊給小黃狗洗著澡,一邊不停地「數落」它:「你跑哪兒去啦,咋這麽貪玩呢,是不是跟著一群狗夥伴出去溜達迷路啦,下回再瞅見你到處瞎跑,就把你扔了,看誰還會喜歡你。」
這種情況每年都得有幾回,第二次小黃狗丟了,嶽父母還是覺著它是跑丟了路,感覺這次沒那麽好運氣能跑回家了,肯定回不來啦。
小黃狗又跟上次似的回來了,等第三次再弄丟的時候,嶽父母就心裏有數了,知道它肯定能回來。
小黃狗每回回來,也不知被嶽母「數落」了多少回,不管嶽母咋說,它就跟個犯了錯的娃似的,耷拉著腦袋晃著尾巴,啥也不說。
小黃狗丟了的那段日子,誰也不曉得它到底跑哪兒去了,我們就知道它肯定是貪玩兒,除了能責怪它幾句,對它也沒啥辦法。
七年前快到春節的時候,我回老家裏收拾,就想起妻子還在時的那些情形,咱一家三口在一起的那種快樂日子,那點點滴滴的事兒,一下子鼻子就酸了,那沒出息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爹娘都沒了,我老是在外地幹活,媳婦一個人帶著閨女在市區念書,老家還有地呢,家裏家外全靠媳婦一個人打理。
以前每年寒暑假還有春節,都會回老家裏過日子,都是媳婦忙著清掃衛生,準備過年必須得有的年貨,她向來都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那一個。
現在,我跟女兒根本就不回老家裏住,姐姐他們得帶著外甥、外甥女去給他們小舅拜年,家裏還得做年飯呢,所以得收拾利落了。
想起妻子以前的那些事兒,我沒心思收拾,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妻子當初溺水的那個池塘邊,看到眼前這景象,我眼淚止不住地流。
那小黃狗滿身都是臟的,獨自趴在池塘邊上,眼裏含著淚呢,就在它妻子溺水的那個地兒守護著。
原來這三年裏,小黃狗每年都會失蹤幾回,它是去了妻子溺水的那個地兒,在那兒靜靜地守著它的主人呢。
老丈人家跟我老家隔著十多裏地呢,這麽老遠,那小黃狗得走多長時間啊,以前它每年都得不見幾回,咱都覺著它貪玩,原來是錯怪它了,一想到這兒我就抱起小花狗,一屁股坐到地上放聲大哭。
我因為妻子年紀輕輕就沒了,自己沒照看好她而心裏難受;我因為這幾年獨自拉扯女兒生活的不容易,自己硬撐過來而覺得辛酸掉淚;我因為小黃狗這幾年守著妻子,它那麽忠誠而讓人感動得哭。
就這麽著,往後的日子,我每次想念妻子了,就會領著小黃狗一塊兒,到她溺水的那個池塘邊上坐坐,把這些年自己的高興事、煩心事、心酸事,還有女兒長大的那些事兒,心裏憋著的那些話,全在這兒倒出來,小黃狗就在邊上安安靜靜地陪著。
日子就這麽不慌不忙地過著,妻子都走了十年啦,那小黃狗始終陪著嶽父母呢。
十天前呀,嶽父吃完晚飯後就領著小黃狗出去溜達,猛地就發起高燒來了,手撐著樹就癱那兒了,也沒人瞅見,天兒冷,外面也沒啥人走動。
因為嶽父身體不行肝昏迷了,一著涼就隨時會發高燒,那小黃狗使勁叫,也沒引起周圍人的留意。
小黃狗使勁跑回家汪汪直叫,嶽母一下就明白咋回事了,跟著小黃狗就跑,趕忙打電話給我,送嶽父去醫院看急診。
那幾天溫度猛然下降,外面最低都到零下九度了,嶽父昏倒在了地上,要不是小黃狗跑回家裏去求救,嶽父肯定得被凍壞了,而且當時還發著高燒呢,肯定躲不過這一劫了,是小黃狗救了嶽父的命。
嶽父家裏人曉得是小黃狗救了嶽父,就對小黃狗特別不一樣了,尤其是嶽母,那對它的喜歡簡直沒法說了。
老婆走了以後,小黃狗老是處在憂郁難過裏,它把對老婆的忠心,轉移到了老丈人那裏,隨時都保護和守著,一直都不離開不放棄。
小黃狗現今在老丈人家呢,待遇可高了,它都十三歲啦,按狗的壽命來講,都到晚年嘍,咱都盼著它能多活些日子。
嶽父母現在把小黃狗當成孩子一樣了,畢竟它救過嶽父的命呢,所以他們對它就更好了。
我真心祝願小黃狗能健健康康地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