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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裏真的存在因果報應嗎?

2021-07-20宗教

多年前辦過一個案子。女大學生來報案,說她男朋友失蹤了,並且一口咬定,男朋友遇害了,還說知道兇手是誰。

我們調查發現,她口裏的男朋友,確實失蹤了。

奇怪的是,旁人都說,這兩人不是情侶。

更詭異的是,沒過多久,男生的屍體被找到,確定遇害了。

可這個女大學生,怎麽都不肯說出,她知道的兇手,究竟是誰。

這事兒得從多年前,我還在基層派出所工作說起。

一個大學女生來報案,說她男朋友失蹤了。

女生叫錢琳,某大學大三學生。

有點意外。

通常情況,失蹤人口報案都是家屬,情侶過來報案的很少。

說實話,我們也不會受理。畢竟,我見過太多情侶吵架玩失蹤的事情了。

但這個女生不同。

我正做工作勸她回去等等看,她突然來了一句。

「我覺得他死了。」

聽得我一楞,忙問她,「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我知道是誰殺了他。」女生說,「但是我找不到屍體。」

還有一點引起了我的註意。

兇殺案件的報案人,通常都慌裏慌張的。

這個錢琳不同,雖然看上去一副膽怯的樣子,但她說話很有條理,邏輯清楚,看上去可不慌亂。

更重要的是,我們調查發現,她男朋友,確實失蹤了。

失蹤的男生叫王繼超,和錢琳是同級不同系的同學。

王繼超確實沒在學校。

手機關機,微信不回。通訊方式上來說,失聯狀態。

他們班的輔導員看上去不著急,只簡單跟我們說了說王繼超的基本情況。

這小子是個野外登山愛好者,山裏訊號很差,聯系不上很正常。

「他啊,經常玩失蹤,要是別人我可能覺得蹊蹺,但他失蹤個幾天,太正常了。」輔導員說。

聊完,輔導員突然問了我們個問題,

「你們怎麽知道王繼超這幾天不在?這事還驚動了警察,也太誇張了。」

「他女朋友來報案的,說是男朋友失蹤了。也是你們學校的,叫錢琳。」

「錢琳?」輔導員看起來有些糊塗,問,她說王繼超是她男朋友?」

「是。」我問,「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輔導員說,「王繼超和錢琳根本就不是情侶。」

冒充權力機關工作人員的騙子我們見多了,但冒充別人女朋友報案的,還是第一次。

我們第一時間把錢琳找了來。

沒想到,她的反應出人意料地激烈。

一直嚷嚷著,說輔導員能知道什麽,平時就是傳達下檔、發發通知,他說的話也算數?

雖然這姑娘態度不好,但說的話似乎有點道理。

我沒急著反駁她,問她,上次報案,為什麽斷定王繼超被殺了?

「因為我會發資訊給他,通常他都會回。」錢琳平靜了些,「這幾天都沒什麽回復,只有一條訊息。」

錢琳說著,遞給我手機。

我看到她微信上有一條對方發來的資訊,只有兩個字:救我。

「這是王繼超發來的?之前的聊天記錄呢?」我看到聊天列表裏就這一句話,問。

「刪除了。」錢琳面不改色,「我習慣過幾天就清空聊天記錄。」

「男朋友的也清?」我看看她問。

錢琳點頭,沒說話。

「他是不是去哪裏登山了?」我換了個話題,問錢琳,「什麽情況下發的這訊息?」

「不知道。」她說,「他從來不告訴我這些。就接到這一條資訊,之後就沒有了。」

「你不是他女朋友嗎?」韓東升問,「這都不告訴你?」

「誰規定女朋友就一定知道?」錢琳懟了韓東升一句。

「上次你還說,知道兇手是誰?說說看。」我接著問。

「我不能告訴你們。」錢琳看起來很為難的樣子,「現在還不能說。」

接下來,不管我們怎麽做工作,錢琳就是不肯透露半個字。

「感覺她腦子有點問題。」韓東升抽了口煙,神色郁悶。

「輔導員說得沒錯,兩人肯定不是情侶。」

「我覺得她根本不知道王繼超的情況,更別提什麽兇手,她就是想引起我們的註意,幫她找到那個男生。」

是不大正常。

目前最要緊的,是搞清楚王繼超的去向。

如果找到他,人沒事,那一切就迎刃而解了。憑這兩個字就判斷他有危險,沒什麽說服力。

「我讓你去調查錢琳和王繼超的關系,怎麽樣了?」我問韓東升。

「問過了,她的同學說的和輔導員差不多,兩人不是情侶關系。」

「應該說,王繼超是錢琳的暗戀物件。」韓東升吐出一口煙,苦笑,「都不算是暗戀,應該叫明戀物件。」

「錢琳一直在追王繼超,但對方好像對她沒有意思。」他解釋說,「這錢琳,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單相思。」

不過這個女生不一般。

韓東升推測,雖說女追男隔層紗,但女生面子薄,一般表白被拒絕也就算了。

這姑娘不一樣,完全不氣餒,窮追猛打了好長時間,送早點、噓寒問暖,甚至堵到宿舍門口送東西。

王繼超宿舍同學都看不過去了,還勸過他處了試試。

「但他態度曖昧。」韓東升接著說,「不拒絕,也不同意,只說當對方是好朋友,這事連輔導員都知道。」

「王繼超家裏人對他失蹤,有什麽反應?」我沒接茬,問道。

「家裏人也覺得不是意外,看來輔導員說得對,王繼超確實經常自己出去,他家裏人都比較淡定,也是說等等看,不著急。」

「不瞞你說,我也覺得是大驚小怪。」韓東升煩躁地說,「過幾天這小子自己就冒出來了,我們應該是白跑一趟。錢琳喜歡他,過分關註也不奇怪。」

我沒說話。

韓東升說的都對。

但有一點很奇怪,錢琳覺得王繼超被殺,很蹊蹺。

錢琳自稱是王繼超女友,這點不奇怪。

看得出來,她是個有點偏執的人,也許誤會了王繼超說過的話,錯誤地認為對方已經認可了她。

甚至潛意識裏,已經把自己想象成是王繼超的女朋友——

這種情況我不是沒見過,甚至有人因此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但不管怎麽樣,都不會出現她想象王繼超已經被殺的這種情形,甚至她還認定,自己知道所謂的兇手。

一籌莫展的時候,大徐的電話打過來。

王繼超,竟然真的死了。

接到報案的時候,大徐就在搜尋,最近發現的死亡人員中,有沒有年輕男性。

兩天之後,他的電話過來了。

發現一具男屍,從年齡來看,和王相符。但身份還需要核對。大徐在電話裏,催我們盡快過去看看。

屍體簡直慘不忍睹。

腦袋碎了、多處骨折,渾身的肉都血淋淋地翻開來,內臟破裂、頸椎折斷,應該當時就沒命了。

憑我的經驗,應該是高墜造成的死亡。

我想起輔導員說王繼超喜歡爬山。從這個角度來說,這種死亡方式也不意外。

當然,死者是不是王繼超,還要進行 DNA 對比。從臉部損毀程度來看,家屬來了也未必能認出來。

身份核對並不復雜,結果顯示,死者確實是王繼超。

他母親趕到停屍房,剛掀開蓋屍布看了一眼,就直接昏了過去。

竟然被錢琳說中了。

我和韓東升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本來以為這只是個無聊的惡作劇,沒想到被她一語成讖。

我迅速想起了那只有兩個字的短資訊。

救我。

現在看來,王繼超似乎早預感到自己會遇害。或者說,危險來臨時,他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於是發訊息求救。

問題是,為什麽要發給錢琳?而且只發了「救命」兩個字?

我見過王繼超的照片,長得還行,但怎麽也算不上特別出挑。不過感情這種東西很難說,畢竟情人眼裏出西施嘛。

韓東升詳細詢問過王繼超的同學,普遍對錢琳印象深刻。

有個男生還笑著說,錢琳其實還挺好看的,就是胖了點,不知道為什麽王繼超不冷不熱。

「這小子一直掛著人家,很不厚道。既然不打算和人家談戀愛,就直說。他不,錢琳送的東西還都收下了,明擺著拿人當備胎。」他說。

我聽了有些感慨,沒說話。

「就這種關系,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會發簡訊給錢琳?」韓東升搖搖頭,「不太可能吧。」

「未必。」我說,「可能就是這種關系,王繼超心裏才清楚,真正能把他的安危放在心上的,只有錢琳。」

「有道理。」韓東升點頭表示認同,「那為什麽不說清楚?發個地址或者其他資訊?打電話不是更好?既然能夠發資訊,至少說明手機訊號是沒有問題的,只發兩個字,方位全無,別人怎麽救他?」

「你說到點子上了,我也沒想明白。看來還得再找錢琳談談。」

錢琳還不知道王繼超的死亡,我們找她過來的時候,她滿臉期待,還以為王繼超有訊息了。

「你們找到王繼超了嗎?」果然,她一來就問。

「先回答我們的問題。」

「你說的兇手,到底是誰?」我看著她,嚴肅地問。

「其實我也不知道。」錢琳聲音突然小了,「當時我怕你們不理我,才編的。」

「你要說實話。王繼超真要有什麽不測,你的問題可就大了。」

「我真沒撒謊。」她說,「就是瞎說的。」

停了幾秒鐘,她又說,「但我感覺,王繼超應該還有其他女朋友。」

「詳細說說。」我忙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具體我也不清楚,這個得你們去調查。但我能感覺得出,他心思在別人身上。」錢琳說。

「你都知道他對你沒意思,還對他那麽好?」韓東升不理解。

「我就是喜歡他啊。」可能覺得韓東升這問題有點多余,錢琳竟然笑了。

我看看她,換了個話題。

「我看你微信聊天記錄,是當天下午收到資訊,但第二天上午才來找我們,為什麽?」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出問題了。他很少主動發資訊給我,這次突然發這個,肯定是出什麽意外了。」

「但我又沒他地址,打電話過去關機了。我就想,他既然發了一條給我,應該還會繼續跟我聯系的,等了一夜,沒訊息,沒辦法我才來報案。」

「我們調查過,王繼超沒公開承認過你倆的關系。」我問。

「他和我說,時機還不成熟,不方便。條件允許了,會告訴大家的。」錢琳小聲回答。

「什麽叫不成熟?」韓東升問。

「他說要考研,怕影響復習。正好我也在準備考研,他還說怕我分心。挺有道理的。」

這種在喜歡的人面前卑微放低自己的情況,我見過太多。

是時候好好查查錢琳了。

調查顯示,錢琳的生活圈子很簡單。

平時不是去圖書館就是在教室,傍晚去操場跑步,接著回宿舍休息。

說到錢琳,舍友都是,鄙夷又有些同情,大多時候都在搖頭。

大家的感慨,總結下來,意思都差不多。

何必呢,本身條件也不差,上趕子,熱臉貼冷屁股,去倒追個拿自己當備胎的人。

提起錢琳,大家似乎都說到了「備胎」這個詞。

韓東升很不理解,錢琳自己沒有察覺?

「這種情況不少。」出宿舍後,我對旁邊楞神的韓東升說,「不過,王繼超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倒是值得關註。」

「是有點不太正常。」韓東升說,「王繼超的同學說,他平時不願談起錢琳,說明他是有點反感錢琳的,但又不直接拒絕,恐怕不光是人品問題了。」

另一方面,王繼超屍體被發現的地方,也有了新的調查線索。

王繼超發現的地點在郊區,那個野外登山點雖然偏僻,但也不是完全沒人,這給我們提供了另一個思路。

沿途雖然有監控,但覆蓋範圍太小,而且越靠近登山點、監控越少,到了山腳下,監控已經不見了。

無奈,我們只好在山腳下,攔住當地居民和零散的登山客詢問。

這工作太過繁瑣,耗費了很大精力,好在總算有所收獲。

一個滿身專業裝備的中年人說,四天前,曾經在山腳下看到過疑似王繼超的面孔。

「我記得當時好像是一群人一起,不光他一個人。」中年人皺起眉頭,拼命回憶,「當時那個男生,好像一直在追趕前面的一個女孩,跑得滿頭大汗。其他人都在笑他。所以我印象很深。」

「看照片,和這個人很像。」他抱歉地笑笑,「不過也是匆忙路過,所以我記不太清了。」

這就夠了。起碼我們知道,王繼超不是一個人來登山的。

根據大徐的屍檢,王繼超確實是掉下高崖摔死的,衣服破損嚴重,無法判斷生前是否有搏鬥。

不過野外登山造成的高崖墜落,獨自一人還好說。人一多就不好判斷,若有心懷叵測的人混跡其中,一切就變得撲朔迷離。

既然是一群人,說明是有團體,搞不好是個登山愛好者團隊。

王繼超這種學生,不會憑空加入什麽社會圈子,估計還是學生組織。

不料,我們遍查學校的登山團體,都說近期沒組織過這種活動。

那個中年人看到的,應該就是王繼超。我總覺得,那條資訊不是個玩笑,王繼超的死不是意外。

排查工程很巨大。

王繼超的手機至今還沒找到。山崖下溝壑縱橫,雜草叢生,還有很多石頭縫隙和洞穴,尋找一部小小的手機很不容易。

我們去電信公司調取了他的通話記錄,發現沒什麽特殊情況,日常的電話也不多。

我和韓東升一個個打過去,大多是些快遞,偶爾有幾個是朋友的。

韓東升指出,現在誰還靠電話聯系啊,王繼超的微信,才是重點。

我聽出他話裏有話,問,「什麽意思?」

「借屍還魂。」韓東升笑笑,「除了王繼超的家裏人,沒多少人知道他已經死了。如果我們用王繼超的微信登入,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

「有道理,這事就交給你了。」

登入王繼超的微訊號不復雜。

因為換了手機登入,登上後,看不到之前的聊天記錄,不過看他加的各個群,聊天都很正常,顯然不知道王繼超出事了。

我讓韓東升不要輕舉妄動,先仔細研究一下他的微信通訊錄。

王繼超的微信好友不少,密密麻麻有一千多人。韓東升用了整整一晚上,也沒有研究出個啥來。

考慮到幾乎很少有人知道王繼超死了,我們用了一個最原始的方法來進行排查。

韓東升首先給所有通訊錄裏的人,發了一個微笑的微信表情。

謹慎起見,我們沒有給錢琳發送訊息,以免打草驚蛇。

10 小時內,收到了一百余人的回復,其他的沒有動靜。

這一百人中,有三十幾人詢問是不是有事情,從反應來看,女性居多。

其中有幾回復的人,備註是「傻 X」和「兒子」的,估計是同學。

還有幾十人都是各種表情包,也有人回復一個同樣的笑臉。

這難倒了我和韓東升。

如果王繼超的死確有內情,起碼從這第一波微信回復中看不出問題。

於是,我讓韓東升開始發第二次私信,內容很簡單:「我回來了。」

這次回復要激烈得多,大概有二百多人回復。

各式各樣的都有,大多數人表示奇怪,問什麽意思?從哪裏回來了?

也有不少人看上去早已不記得王繼超是誰,回復中對他的身份進行詢問。

看上去一切正常。

雖然回復五花八門,但沒有什麽特別值得關註的東西。

反而是沒有回復的微信中,我們有了意想不到的發現。

其中一個微訊號,在第一次發送資訊之後毫無反應。

但第二次發送之後,一個鮮紅的驚嘆號出現在對話方塊裏,並提示先加好友才能進行聊天。

很明顯,王繼超的微信被刪除了。

這引起了我們的高度註意。

第一次雖然沒有回復,但也沒有顯示微信被刪。但第二次卻無法進行聯絡,這就很明顯了。

在第一次接到韓東升冒充王繼超發出的表情之後,對方很快刪除了王繼超這個微信好友。

在這一千多人中,這種情況只有一起。

這就夠了。

對方的微信頭像是一個卡通貓咪,看上去很可愛,應該是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