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久以前,久以前,以前,前……
有個人叫誇父,他的誌向是追日。
他追啊追,追啊追,始終追不上。於是他頹廢了。
太陽說,牢記使命,莫忘初心,我有雞湯,為你補身。
於是誇父振奮起精神。
可是沒多久,他又頹廢了。
太陽說,追呀追呀你心花怒放,追上我給你汽車洋房。
於是誇父振奮起精神。
可是沒多久,他又頹廢了。
太陽說,我來跑,你來追,要是被你追上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於是誇父又振奮起精神。
他總是在奔跑。喘著粗氣,張著大嘴,渴得受不了,嗓子裏都冒起了煙,舌頭都卷了起來。
他太累了,也太渴了。於是他一路上見水就喝,喝幹了淮水,喝幹了黃河,造成了很大的環境破壞和生態災難。
但他一直追不上太陽。
終於,他喪了,佛系了,躺平了。他說:「日,日日,日追日,日日追日,不日死。日,不日將死,日日,不日亦死,死不日可乎?」
於是太陽說:「要麽你來跑,我來追,如果被我追上你,我就把你嘿嘿嘿。」
誇父已經躺平,不想再聽,不再奔跑。
於是地球轉動,太陽追上了誇父。直射的陽光把誇父烤幹脫水,變成了大地上的一張皮。只剩下一身汗毛綠油油的,一茬茬地長著。等著被人割掉,還長。
在彌留之際,誇父忽然悟到。他過去以為在追著什麽,其實一直只是在逃。
當他不追了,也就不逃了。當他接受了這一切,追到,和沒逃了,原本也無不同。
他攤平了自己,不再卷著。廢肢體,黜聰明,絕聖棄智,他心甘情願地變成了自然本身。
關於日,誇父覺得自己似乎追到了,又似乎沒追到,似乎還在追,似乎又沒有追。
在最後一刻,他發出巨大的嘆息:日……
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沒有人:我確實知道,但是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