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世界 > 科學

在讀|徐兆壽:對中國天文學的發現

2024-02-13科學

徐兆壽,復旦大學文學博士。西北師範大學傳媒學院教授,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副會長,【當代文藝評論】主編。

古人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通人事」,這是對古代知識分子的一種最高評價。可在現代以來,知識分子無需知道天文和地理,只能就人說人,就社會說社會。人淩駕於天地之上了,人可以無視天地的存在了。這就導致百年以來我們對中國上古以來的天文學知識和理論知之甚少。

一年前,我讀到一本法國物理學家讓-馬克·博奈-比多寫的【4000年中國天文史】,講的是從夏朝以來中國人如何從天文方面獲得啟示而建立人文的事情,且多運用我們已有的天文考古知識,算是實證中國人的天文學吧,讀來真的是別開生面。

過去我也認真讀過中國社科院馮至的【文明以止】,講的是中國上古時期的天文考古,同樣都是講的考古,同樣也是想說明中國人的思想來自天上,同樣用的也是科學方法,而且運用的材料非常豐富,但還是免不了令人覺得那都是過去,無需再論證或懷念。讀了法國科學家的這本書後,你會覺得中國人的思想如此別致,中國文化也並非我們百年以來講的沒有科學、沒有邏輯。你會覺得還是「外來的和尚會念經」。

一個非常奇怪的結論就會在你的心裏慢慢誕生:中國人的傳統似乎往往需要外國人來發現。比如敦煌是英國人史坦因、法國人伯希和等發現的,且後來成了世界顯學;絲綢之路是德國人裏希霍芬發現並命名的,是人類文明最重要的交流通道,英國劍橋大學的歷史學家法蘭科-潘在本世紀以來又寫了一本巨著【絲綢之路:一部全新的世界史】。再比如,當我們批判孔子和老子之時,德國哲學家雅斯貝斯寫了一本【大哲學家】,將孔子和老子稱為軸心時期對人類作出偉大貢獻的哲學家,也是又一次從世界範圍「發現」孔子和老子。現在,這個法國的物理學家又寫了這本書,「發現」了中國的上古天文學和「天命」「天子」「天道」「天下」等中國文化中的核心概念,且是從科學的角度來闡釋,以此來對古老的中國展開敘述。

三年疫情期間,我在研究司馬遷的【天官書】和中國人的「天道」這個概念時,幾乎搜遍了中國學者寫的天文學著作和轉譯的外國學者的天文學著作。我看到,在古代,中國人的天文學是最發達的,且一直延續到現代,而歐洲人在基督教統治時期是禁止研究天文學的,直到文藝復興以後又開始研究天文學。康德便是其中之一,他是從研究天文學開始轉向哲學思考的。我還發現,歐洲人對天文學非常重視,在歐洲有兩萬多天文學愛好者,但中國人不太重視天文學,且中國的天文學愛好者幾乎都是沿用西方的天文學,稱之為現代天文學,隱含的意思是對中國古代天文學持否定態度。

我斷斷續續學習了三年現代天文學,也對古代天文學進行了對比研究,發現我們頭頂上的星星還是那些星星,只不過西方人對此進行了重新命名。同時,西方古代的傳統也是觀星授時,與我們的一樣,但許多人寧可覺得西方人是有道理的,我們的是迷信。我還看到百年來有權威人士講中國傳統的十二屬相和古代的星相術都是從西方來的,意思是我們古人也沒有什麽原創力。這些觀點導致許多人既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產生懷疑和否定,同時對中國傳統文化也持一種不信任態度。如此這般,中國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便異常艱難。

當我拿西方科學家寫的這些著作,再對比司馬遷的【天官書】時,便覺得豁然開朗。後來,我慢慢意識到,也許中國傳統文化的基礎性的方法論同樣需要整個世界科學家和思想者的一次全新「發現」,用科學的方法把古老的鏡子擦亮,以此來對中國上古世界的天文學、地理學以及中國人的世界觀和方法論進行一次科學和人文的實證,那些迷信西方的人才會反過來對自己的文化有自信。我更希望,中國學者能夠有誌氣和勇氣,也有足夠的才氣和底氣,做擦亮中國傳統文化古老鏡子的第一人。與此同時,我也相信,我們五千年未斷的古老文化會反過去解釋整個世界那些解釋不了的上古文化,到那時,中國文化可能就成為整個人類的顯學和信任的文化。

【4000年中國天文史】

[法]讓-馬克·博奈-比多 著

李 亮 譯

中信出版集團出版

作者:

文:徐兆壽編輯:金久超責任編輯:朱自奮

轉載此文請註明出處。